疯狂“二胎”:几乎每一个产科医生都被打过

时间:6年前 (2018-02-26)来源:怀孕期阅读量: 928

导读:

导  语

几乎每一个产科医生都被人撂过,理由五花八门:生的不是儿子是女儿,你可能要被打;产妇没睡到包房,你也可能被打。结局也也往往太考验心脏承受力,前一秒恨不得杀你,后一秒突然跪你。

上午9点,接到电话,熊瑛快速换上手术服冲进产科病房尽头的一间手术室。她是“临时去帮忙的”,这台“二胎”剖宫产术有点麻烦。 

“现在外头都在说‘二胎’,却不知道‘二胎’的风险,净瞎忽悠!”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王磊是产科里罕有的男医生,素以幽默著称,但他此刻轻松不起来。这两年,从“单独二孩”到“全面二孩”,大众在为政策雀跃,产科目睹的却是“二胎”的风险、家庭的癫狂——大家前赴后继就为一个孩子。

“你真不能再生了,流产也不行”
“熊医生来啦!这台手术厉害了,双刀合璧。”看到熊瑛走进手术室,麻醉医生一阵小激动,王磊、熊瑛平日都是独当一面的主刀,同时出现必有险情。

 “你看看,输尿管都粘到子宫上了,肚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王磊嘴快手不停,埋头剥离着产妇腹腔处的各种“障碍物”,最终目标是子宫。

剖宫产并不可怕,令医生头疼的是,这个“二胎”产妇的头胎也是剖宫产。经历过剖宫产的产妇子宫留有一条疤,又称“疤痕子宫”,形象地说,这个子宫好像打过补丁的气球,再次被吹大,用力不均,很可能会破裂。

更令产科医生心焦的是第二次开腹,此前手术已经造成了粘连和各类组织、器官“错位”。剥离大网膜、剥离腹膜……如同剥离蛋清和蛋黄,在抵达子宫前,医生得一层层剥离周围组织和脏器,还不能伤及已粘连的肠管、输尿管等。

9点50分,婴儿出来了!这个小生命人生中的第一次啼哭缓和了手术室的气氛。但王磊和熊瑛还得战斗,产妇还等着他们。


迎接新生儿诞生,是每个产科医生内心的开心时刻之一。


 “亲爱的,你真不能再生了,流产也不行,做人流时子宫可能破裂。”紧张的手术台上,熊瑛对打着局部麻醉的产妇交待着今后避孕的紧迫性。产妇两胎都是女儿,想再追个儿子,恐难遂愿。

40分钟后,手术结束,母子平安,王磊松了一口气,他念叨着,这产妇是给“新式剖宫产术”害的。

所谓新式剖宫产术,是21世纪初从欧美传来的流行术式,传统剖宫产术耗时40分钟,而它只要20分钟,时间短,出血少。不过,这一切是有代价的——这类手术之所以耗时少,是因为医生在缝合子宫后就快速关闭腹腔,“本来要缝六七层,现在就缝一两层”,结果就带来胎盘异常及子宫与肠道、膀胱等组织脏器粘连的风险。

 “前两年,很多没指征的孕妇都做了剖宫产,不少用的还是这种新式刀法,这些年‘二孩’来了,问题也来了,之前剖宫产处理不当的子宫一个个暴露在手术台上,一旦子宫破裂,一尸两命。”王磊感慨,最近3天他开了7个剖宫产,其中3个是“前次剖宫产”,也就是经历过一次剖宫产的“二胎”产妇,比例很高。
 
“二孩”放开的消息快速传遍全国,但“二胎”的风险远没追上这传播速度。
“疯狂”妈妈冲到产科门口“求验身”
“从前年的‘单独二孩,到今年元旦推开的‘全面二孩’,这两年产科的压力很大。”熊瑛所在的医院产科也是上海危重产妇抢救中心,高龄、拥有合并症的“二胎”产妇是这里的家常便饭,还有的是得了肿瘤或者肿瘤术后的,这群产妇中最大年龄为56岁,最胖的160公斤……政策放开了,很多家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希望再生一个孩子。
 
熊瑛记得,“二孩”政策刚出台那会儿,有妈妈直接冲到产科门外问她:医生,你就看看我,我能再生一个么?有的高龄妈妈为了要“二胎”,反复去做试管婴儿,吃了很多苦头。

“在产科,你不得不感慨母亲的伟大。随着‘二孩,放开,这种感觉强烈了100倍——感觉全社会为了孩子是前赴后继,这仿佛成了很多人这辈子唯一的事业。”熊瑛说,疯狂“二胎”的背后,是鲜为人知的各类风险。

新华医院门前有家炸鸡店,三餐不定的医生、护士会跑去买炸鸡,外地来沪的老板娘对他们也算亲切,毕竟第一胎就是这家医院接生的。可到了生第二胎,老板娘本以为不需做什么产检,到时候去产科“叮咚”按一下门铃,第二胎就出来了,结果到了孩子出生的那夜,她几乎半瘫着被抬到产科———孩子一脚把子宫踹开,脚先出来了!
 
“还记得电影赤壁中的萌萌么,足先露属于难产,不及时抢救,宝宝可能没命。”至今,熊瑛都会在给医学生上课时搬出这个病例。

即便如今医学昌明,怀孕依旧充满着各种风险,“二胎”更是提高了糖尿病、高血压、肾炎等各类合并症的风险。若再加上凶险前置胎盘,简直是产科的噩梦。
被“二孩”冲昏头脑的家庭
因为“二胎”来临,产科受到的冲击不仅仅关乎医疗技术。
 
“危重产妇需要剖宫产,这就需要家属签字同意,结果就遇到男方在最后关头出现,签字后待5分钟走人,丢下一句‘孩子是她要的’。”熊瑛感觉,“二孩”的到来,很多家庭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或达成共识,为此病房里常常会出现一些“小战场”,产科医护人员莫名地参与其中,做家庭调解工作。

有的“二胎”家庭在外人看来甚至有点疯颠。

有一个新妈妈第二胎生了一个男孩,因为头胎是女儿,照理说应该是极开心的儿女双全,结果新妈妈高兴过度,整个人变得躁狂,整宿不睡觉,自己拎着导尿袋到处走。最后,孩子由医生托管着,家属则盯着新产妇,医院还请来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生进行干预。

“二胎”对家庭会造成这样那样的冲击,是产科医生始料不及的,也是产科需要应对的另类风险。

早晨,新华医院的新宝贝们洗完澡,等待全身按摩前,可以集体晒个太阳。 


熊瑛感觉,一开始大家追逐“二胎”有些盲目,大半年过后,如今正慢慢变得理性。比如,多年居高不下的剖宫产率在往下降。原本产妇怕疼怕折腾,想横竖一刀剖了爽气,如今不少妈妈考虑要生“二胎”,便会在头胎时考虑顺产。熊瑛感觉,眼下三甲医院的剖宫产率至少会下跌5个百分点。
早交班的争辩,残疾夫妇的生育权
产科故事多,“二胎”仅仅是产科医生日常应对的难题之一。正因如此,不仅上海,江浙一带最疑难的产妇都集中到这里的产科。

一则奇葩病例引来热议:孕妇是神经纤维瘤患者,沉重的瘤体让她的背是佝偻着的。孕妇说自己小时候是正常发育,一次在学校跑1000米后突然跑不动了,躺在床上慢慢演变为瘫在床上,病假久了,运动能力差了,认知能力也差了,后来索性辍学在家。成年后,这姑娘加入了残疾人俱乐部,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也是一个领残疾证的,上面写着两个字:智障。

产科医生熊瑛第一次跟这个老公对话,对方自述“我不是智障,就是小时候发高烧脑子有点少糊涂”。熊瑛也把他们当正常人对待,清晰地陈述妊娠的风险。
但,现实摆在那里。孕妇已到中孕期,检查显示胎儿肺中度呼吸障碍,两肺就像捏瘪的矿泉水瓶子,有限的氧气交换令婴儿的每次呼吸变得困难。

“这个家庭能承受一个残缺孩子么?”医生揪心,胎儿还可能出现遗传问题,小到可能是皮肤上有难看的斑点,严重到跟母亲一样畸形。畸形矫正手术的费用至少十多万元。

“这个孕妇能承受怀孕到几周?”“她能承受妊娠这个过程?”医生们激烈讨论。


剖宫产宝宝出生后,会由新生儿科医生接手,他们会躺在专用的红外线新生儿床上,医生会用吸痰器清理他们在经历剖宫产时吸入的羊水,剪脐带,对一些“还没睡醒”的娃,医生还会轻弹小脚板,提醒他们“醒醒啦"。


知悉各种利弊风险后,这个家庭决定:放弃这个孩子。

“这对夫妻行为能力有限,这提醒我们整个社会、家庭如何做好残疾人的孕前咨询,涉及对残疾人的保护与保障。”结束这个病例,熊瑛并不轻松。
没有一个产科医生没有被撂过的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手术室里。产科夜急诊,熊瑛当班,孕妇早产了,胎儿29周,宝宝还很小,但宫口全开了。婴儿已经出现脐带脱垂,眼看5分钟就要出来了,不然孩子的命真保不住了。但家属态度强硬:孩子不好,就是不要了,就等胎死腹中,引产回家。

要开刀救孩子,手术必须家属签字同意。好说歹说,家属提出一个新想法:医院保证孩子好,我们就同意开刀;孩子不好,就不要开刀。

医学上哪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熊瑛一阵着急。这夜,如果这个孩子死了,就属于“围产儿死亡”,对这类明明到达围产期的婴儿死亡,是要列为反省病例讨论的。“抛开一切行政上的考核,一个小生命放在那里,怎能不救?”紧急时刻,熊瑛和同事想到一点:不及时开刀,对产妇的子宫也不利。终于,基于这点,产妇的父母同意开刀了。

来不及去手术室,就在接生台上开刀,熊瑛麻利地给产妇做好腰部局部麻醉,划刀。

1700克,3斤多的男孩,孩子出世了。早产儿可能出现脑瘫、并发症等,需要去新生儿科做些检查,该治疗得治。但奇葩的事情发生了,产妇的父母抱着孩子没去产科,也没回家,而是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

那夜之后,孩子被饿了36个小时,家属想让他“自生自灭”。可孩子就是活着。两天后,家属把孩子抱回医院寻求治疗,还拼命找熊瑛。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熊瑛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其次是害怕,她怕家属又来闹事。熊瑛感慨,几乎没有一个产科医生没有被人撂过的,理由五花八门:生的不是儿子是女儿,你可能要被打;产妇没睡到包房,你也可能被打。

这次等来的不是拳头。找到熊瑛,产妇的父亲扑通一声跪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个父亲应该是愧疚不已。生命就是可以顽强到这种程度,回到医院,小家伙不用上呼吸机,直接吸了几口氧气又活蹦乱跳了。”熊瑛管这孩子叫“顽强弟”。

熊瑛说,当产科医生,在如何动脑筋说服病人和家属接受合理的治疗方案上耗费太多精力,结局也太考验心脏承受力,前一秒恨不得杀你,后一秒突然跪你。
当产科医生最轻松的反而是开刀
手术室里,还有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没等来“顽强弟”这样的命运反转。这孩子出生后检查发现,有轻微脑室扩张,需要待查随访。对于这个未知数,新妈新爸选择消失。过了几天,熊瑛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孩子父亲打来的,“这孩子我们不要了,捐给你们医院做科学实验……”电话那头再无音讯,又一个弃婴。

“‘二胎’的放开感觉父母心态有变化,他们会更淡定,能更坦然地面对各种问题,去克服各种生命的考验,相比之下,头胎父母更容易放弃,都希望自己的第一胎是一个完美宝宝。”熊瑛理解父母的心态,但看着在产科、儿科监护室里一天天长大的无名宝宝,她只能叹息,很多问题不是医生能解决的。

“当产科医生很多时候不止是人累,更多是心累。如果大家都相信你该有多好,该手术的就手术,该顺产的就顺产,该检查的去检查。”

熊瑛说,当产科医生,最轻松的时刻反而是开刀,走进手术室,没有社会上对医生不尽如人意的认可与尊重度,没有家属的不理解、误解,手术室里,你把生命交给我,我定竭尽全力拼到最后一刻,很纯粹。


手术前,熊瑛在洗手,由于消毒剂成分的影响,很多外科医生的手臂会泛起白屑,脱皮。


记者离开产科的这个下午,病房里已经从1人1张床变成2个妈妈睡1张床。生育高峰时甚至出现3个妈妈躺在1张床上。
  
一方面,产科缺人,有多少人就只能开出多少量级的病区。另一方面,家庭对孩子的期望值很高,如今除了选择生肖,还要选择星座,人为造成的冷热不均加之“二孩”政策推开,导致产妇常常会在某个集中的时间段涌向同一个目的地:产科。 

又是一个生育高峰。
作者:唐闻佳
来源:文汇教育公众号(wenhuieducation) 转载已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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