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在外面养小三,三年没碰我,小三怀孕后他闯进了我房间…

时间:6年前 (2018-01-24)来源:怀孕期阅读量: 716

导读:

书名:十年的相爱相杀 全本完结5.99

文案:

  ————————————甜宠X虐恋X狗血(这是什么样的相爱相杀QAQ) 本文HE尽请放心【文案无能星人已死,勿救。】

  她是豪门养女,却隐藏身份叱咤娱乐圈,一心只为与心中钦慕的异姓兄长比肩而立;他是天生自闭的天之骄子,天煞孤星,哥哥和初恋皆为他而死,心门深锁,却在因缘际会中相识真爱,又失去真爱。

  十年前的相遇一场,让零落尘泥中的她涅槃重生,肆意的爱情如缠绕的枝蔓如火如荼,殊不知一腔热爱原是一场错付。

  十年后的相爱一场,让她绝处逢生将他视为良人,以为地久天长,奈何流年最终拆了鸳鸯,命运终究作弄佳话,她伤筋动骨背负一身伤痕狼狈离他。

标签: 虐恋  总裁  宠文  娱乐圈X豪门 

第一章  离家出走

    湛蓝如洗的天仿佛没有瑕疵的瓷盘,云絮一吹即散,横跨半片。

  艳阳下的拉萨像是被佛光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砂,纯白与藏红相交的圣殿布达拉巍立于这藏域西北的红山上,如不可侵犯的神祗,横空出世,气贯苍穹。

  程今夕蒙头盖面地裹着玫紫色的纱丽,风尘下的眼神悲喜不明,却清亮无比。

  裸露在薄纱外的一双手腕白皙生嫩地看不见丁点毛孔,上头松松耷拉着几串藏银镯子,五颜六色的棉线缠绕着摇曳的铃铛在徐徐微风中丁零当啷地响作了一片。

  这是程今夕离家出走的第三天,显然,她对这种近乎幼稚的行为很不以为意,哪怕在那千里之外的B城等着她的是那份她刚签下的电影合同。新鲜出炉,滚烫热烈。

  名导操刀,名角配戏,千载难逢。而程今夕,是投资方钦点的女主角,众星捧月之势更是一时风光无两。

  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不偏不倚像是瞅准了似得掉到了她的头上,眼见一切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整个剧组却在开机之时被她这个女主角放了鸽子。

  外界对此看不通透,媒体人众说纷纭,任谁都不相信,长着一张聪明面孔,上位史精彩足足到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的程今夕,会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只有程今夕自己知道,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气。

  于是她颇有骨气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一挥衣袖撒丫子跑了路,不留只言片语,潇洒地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

  ***

  避开了一日里最毒的日头,仓姑寺的茶馆里热腾腾的酥油茶飘着浓浓奶香,卸下仆仆风尘,程今夕顺手拿起一根木筷盘起自己愈显累赘的长发,没所顾忌地撩起裤管盘腿而坐。

  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周围不多的茶客,他们之中有本土的藏民,也有来往匆匆的背包客,三三两两地低声轻语,笑容如同这座被唤为“日光”的城市一样,温暖纯粹地能够直抵心底,一扫阴霾晦暗。

  程今夕好心情地打开了关机已久的手机。

  未接电话的信息提示源源不断,嗡嗡地震动地整个她腕子都开始发麻,不消一刻,沈聿的电话如期而至。

  程今夕气定神闲地看着屏幕上亮晃晃的名字半晌,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Hello,哪位?”

  “程今夕,”这头的云淡风轻显然有些惹恼了他,沈聿压低了声,咬牙切齿地说,“你多大岁数了,跟小孩儿似的玩不辞而别这种戏码,有意思没意思?”

  程今夕听着,觉得后槽牙酸痛酸痛的,她挑眉,答地掷地有声,“特,别,有,意,思。”

  “就因为你一句‘特别有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留下多大的一个烂摊子要我给你擦屁股?”

  虽说大多时候沈聿说得话在程今夕听来如同放屁,但这话她确实不怎么爱听。

  程今夕撇了撇嘴,单手利索地折断了多余的那根筷子,多少有些忿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沈聿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你跟我自己心里可都有数,公司付你的佣金一分不少,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沈聿是聪明人不假,但电影合同这事说是要糟心,也委实轮不到他来跟她计较。

  “行,程今夕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耐呢,你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你那德行,拿什么乔,要是没有段从,你他妈就一扶不上墙的烂泥!多少人拍着手想看你死,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巴巴地把脑子挂裤腰上,找死还深怕赶不上趟,你丫头壳里是养鲸鱼的吧!”连珠带炮的一段话,沈聿说得一点儿不带喘。

  照沈聿一贯的论调,程今夕这个蠢货上辈子一定是头驴,还是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更硬的那种,黑白不通,好歹不分。

  要是论及关系,明星和经纪人之间本应如同鱼水,可精通人情世故者如沈聿,啐起程今夕的时候却从来不积口德,这种不积口德甚至让他自己都怀疑,这世上大概真的是有人天生就八字不和。

  明知程今夕背后的靠山是一颗凡夫俗子没胆拔也拔不动深根老树,却依旧对她屡屡破功,在旁人看来倒也多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程今夕对此嗤之以鼻,她倒是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没有做什么好事,这辈子才会倒霉摊上了沈聿这么一个臭屁毒舌又善于总结的经纪人,不仅长着这一张比娘儿们更阴柔的脸,还有他那对引以为傲的B罩杯的胸……肌,都是那么让人讨厌。

  “那么让你失望了,这话你应该找你段大总裁去说,他还就把我当成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你能怎么着我?”起码,现在的她不仅挂在墙上,而且巴得牢牢的,那几个跳脚的小兵小卒她未必就能放在眼里。

  “沈聿,你别老一副看不上我的样子,还以为我真稀罕你的看不上?要真不服气,有本事你也傍上段从试试,到时候我把你当祖宗都行!”

  程今夕冷笑,利落地撂下电话。

  出道不过两年晨光就能成功跻身当红花旦之列,程今夕这种能伸不能屈的性子却能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原因。

  世人都把光怪陆离的娱乐圈比作潘多拉的神秘魔盒,到处充斥着最光鲜的美丽和旖旎的欲望。

  红颜易老,看客薄情,旧人总被新颜替。时间漫漫迁徙,绕是再锋利的美貌,都不过是朝夕盛开,又在朝夕凋零的花朵。

  程今夕至今都没有忘记两年前她初涉娱乐圈时段从对他轻描淡写的那番话: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能分为两类,上头有人和上头没人的,无关好坏,无关黑白,更无关皮相。

  当时的程今夕还如同一张未染点墨的A4纸,白得一派天真。她想到西游记里的那些妖精,有后台的最后都被神仙给收走了,没后台的都被打死了。

  程今夕有些哆嗦,她的情商向来不高,但以她当时有限的认知里,古人说得话大抵不会出错。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是段从这尊捧金带玉的大佛,与其做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成为他们刀俎鱼肉的炮灰,不如做一个后台比腰板更硬的女妖精。

  靠潜规则上位。

  被金主包养。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也是可以杀人的,那一套套早已被用烂的说辞,程今夕也不是完全不介怀。

  但好在,脸皮厚,看得开,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一场场噬人刀光剑影里,程今夕知道了所谓的现实是什么,血肉模糊不算可怕,若灵魂分崩离析则再难得到救赎。

  若说段从手把手教会了程今夕娱乐圈的现实和残酷是为了让她退却,但最终无法将她说服的他,还是仁慈地将她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想到段从那张冰冷冷的扑克脸,即使生气也不会显山露水,程今夕的心里就像装进了一只小鹿,浅浅的烦躁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欢愉。

  她不知道如何定义她跟段从的关系,或许,那本就一种永远都理不清的情愫。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似乎这么多年,他们都早已习惯。

  如果,没有这次突然的失控……

  可程今夕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如果。

  她轻叹,第一次开始觉得未来的日子难熬。

☆、第二章  淮南一顾

第二章  淮南一顾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傍晚,程今夕没有抓住夕阳的尾巴,耷拉着脑袋默数着走过的步子,不知道是不是迟来的高原反应,让她有些有气无力。

  周围稀稀拉拉的小贩兜售着各色各样的商品,叽里呱啦地讲着她听不懂的藏语。

  程今夕蹲坐在路边,懒懒地支起她被搅得像是一团浆糊似的脑袋,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乌沉沉,一时半刻地看不到边际。

  哼着不成调的“寂寞寂寞就好……”,胸口有些发闷,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蚂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愈渐浓重的黑夜,且轻而易举地就被尘土所掩埋。

  以至于很多年后,顾淮南回想起初遇程今夕时的景象,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灰头土脸地像只毛都没有捋顺的小狗,一副可怜兮兮被众人抛弃的模样。

  碍于少女怀春的自尊心,更碍于饱读诗书理论却从未得到实践,程今夕对这个有悖一切小言主人公相遇的相遇分外嫌弃。

  不过更叫她嫌弃的是,顾淮南这斯居然会对此耿耿于怀,每每往事重提,他总是笑得一脸山花烂漫,让人恨不得在他好看的脖子上打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

  可程今夕差点就忘了,如果当年没有顾淮南对她伸出了“友爱”之手,恐怕她早已客死他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

  程今夕从床上醒过来,大脑在刹那间犹如当机的显示屏飘满了雪花。

  头顶上悬挂着的盐水瓶在呼啦啦旋转的风扇下摇摇欲坠,身边不远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瓶,被子随意地掖在了她的臂膀下,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的黏腻感。

  程今夕盯着正中浅黄色不明污渍,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胃里像是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那么难受。

  顾淮南拎着热水瓶走进病房的时候,程今夕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她直剌剌地看向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努力回想着她在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

  可直到想得脑仁都疼了,却依旧难以将他和她,还有这个由破砖烂瓦堆砌出来的简陋小诊所联系起来。

  “你醒了。”

  明知他也不是在问她,不过是个陈述句,程今夕还是“嗯”一声,然后有些尴尬地避开目光,“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顾淮南微微笑,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刚才你晕倒,这里是最近的诊所,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打完针我再送你去医院。”

  原来是他在路边捡到了她,啊不,是拯救了她。

  “不,不用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啊。”程今夕有些赧然,作势要抬手,哪知牵扯到了手背的针头,痛得她“嘶”了一声。

  “别乱动。”顾淮南半蹲下身子,轻轻摁住她的手,深色的瞳仁不偏不倚地撞进她的眼里,“不过举手之劳。”

  程今夕感受着陌生男子手掌传来的陌生温度,怔了怔,有些晃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之外,还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十指白皙纤长,骨肉匀称,粉白的指甲被修得很短,干净的没有一点毛刺。

  置身娱乐圈的男女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外貌控,程今夕也不例外,尤其是当她身边有一个优秀如段从这样的男人,从小耳濡目染,眼光更是尤为毒辣。

  这个男人的穿着看似简单,缀着墨兰珐琅扣子的白衬衫,以及毫不繁复的浅灰色棉麻修身裤。可它们无一不是细节完美,剪裁精良,甚至每一条看不见的缝线都被熨烫的极为妥贴。

  好看的男人不少,但气质这个东西就像埋在泥土里终年不见天日的珍酿,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

  不张扬,不浮夸,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一眼就能震慑旁人的攻击性,可并不代表他不优秀。相反的,眉目淡定,神色从容,却总散发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叫人即使不看他,也难以忽视他。

  常言道“三代出贵族”,程今夕看得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且教养极好的男人。

  程今夕的指骨微微一动,手背的温度不着痕迹地撤走,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还没问先生叫什么名字?”

  他答,“顾淮南。”

  很好听的声音,圆润而低沉,像是山涧淌过的水,没有一丝褶皱。

  “淮南,淮河之滨,可我听你口音,却像是北方人。”

  “也不算是,”顾淮南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不过,我的父母结缘淮南。”

  程今夕好奇,“顾先生也是来西藏旅游的?”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真是奇怪的男人,“一个人?”她又问。

  “嗯。”

  顾淮南起身背对着她去拉窗帘,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今天时间不早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

  程今夕有些反应不过来,呆若木鸡的样子有些蠢萌。

  顾淮南浅笑,又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睡在这沙发上。”

  介意?不介意?

  再怎么说毕竟男女有别,跟一个只相识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一室而眠?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算给她第二种选择……

  顾淮南深赭色的瞳仁光彩流转,干净像是洗过水的宝石,坦然得一塌糊涂。程今夕盯着看了半天,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凝噎的意味。

  因为她很沮丧的发现,她好像真的不是很介意。

  ***

  顾淮南,淮南一顾。

  那一夜,这个名字无意识地在程今夕脑海中辗转多遍,一笔一划,如同男人温润的眉眼,一齐被刻画在了这段并不热闹的记忆里,不深,可是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忘记。

  就着小诊所轻轻一动就吱嘎作响的钢丝床,程今夕心里莫名地惴惴,彻夜未眠。

  顾淮南显然不是话多的人,也很少提及他自己的事,可他依旧很有耐心地陪着程今夕聊过了一整晚,天南海北,但凡她问出口的,没有他不通晓。

  这种浅淡的认识让程今夕觉得顾淮南是个好人,她发现自己从十一岁那年认识段从,整整十年,他对她说过得话都不及顾淮南一夜对她说得多。

  没有深想为什么自己会拿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男人去同陪伴了她几乎一整个青春的段从作比较,程今夕知道这样的比较太任性也太荒唐,可她依旧觉得有些挫败。

  天凉如水,朦朦胧胧,东方既白。

  大概四五点的晨光,淡淡的绯红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来,静静地洒在屋里人的脸上。

  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程今夕侧卧在床上,枕在脑袋下的手臂微微发麻,她看到不远沙发上半蜷着的顾淮南,耳畔传来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她听得很仔细,一声一声,平稳而厚重。

  睡梦中的顾淮南披着一身朝阳,薄薄的光晕萦绕了他一身,羊毛毡的毯子随意地搭腰上,他的个子很高,而沙发并不长,小腿不可避免地露在外面,无论摆什么姿势都显得有些尴尬。

  程今夕的眼睛有些发花,却突然觉得很温暖。

  她对着天花板扮了一个有些宝气的鬼脸,觉得坑坑洼洼的墙板上剥落的石灰都一同变得可爱起来。

  ***

  程今夕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这一场觉她睡得昏天黑地,酣畅淋漓。

  起床的时候刚好正午,当饿得前胸贴后背程今夕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碗飘着油绿小葱的西红柿鸡蛋面的时候,几乎要感动涕零。

  “没想到你厨艺不错啊。”程今夕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端着豁口子的大碗稀里哗啦一顿席卷,毫无形象可言。

  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她,说实在,程今夕现在看顾淮南总有一种看救世主的感觉,大抵每个文艺女青年幻想的罗曼蒂克情节中都一定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救她于水火,还能顺手保护她安康。

  程今夕没有意识到自己灰头土脸的面孔笑起来没有一点美感,她咽下最后一根面条后,依旧非常努力地对着顾淮南傻笑,摇头晃脑地丝毫没有应该自惭形秽的自觉。

  顾淮南静静凝视着这个有一小颗梨涡的姑娘,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纵容地看着,仿佛一幅凝固的油画,微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日光灼热地有些打眼,她放下碗筷,扫了眼地上排成队的蚂蚁,偏着头半眯眼, “顾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淮南答得很简练,“画画。”

  敢情也是个文艺青年。

  这倒是程今夕没想到的,“那就是画家喽,可那些艺术家不都是蓬头垢面的,嘴里还叼着烟,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涂满油彩,挂满泥巴的么?”

  听着她自言自语的嘟囔,顾淮南有些好笑,“蓬头垢面,是跟你现在一样么?”

  程今夕听他这么一说,仿佛一下就被戳憋了的气球瞬间就没了气势,她沮丧地揉了揉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嘴硬,“ 我这样是怎样啊,我觉得挺好的。”

  顾淮南的话有些伤人,因为程今夕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虽说她从昨晚开始都没有照过镜子。

  她这辈子还真没这么邋遢过,而用自己最糟糕的面目,去面对一个长得本就很有优势的男人,程今夕觉得自己的天空一下就暗了下来,恨不得立马抽出两把西瓜刀子捅死自己。

☆、第三章  雪顿浓情

第三章  雪顿浓情

          程今夕身体底子到底是不错,午餐后吞了两粒红景天,又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

  下午,她央着顾淮南陪她一同游逛了拉萨的西郊。顾淮南没有拒绝 ,默默不语,欣然接受。

  程今夕不是人来疯的人,相反的,她对未知的东西从来都很排斥,譬如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心人将她比作带刺的玫瑰,饶是有再妖娆的美貌也敌不过那一身毛刺让人觉得更有杀伤力。

  只有段从,喜欢将她形容成一颗包心菜,表里如一的无趣。

  段从年少时大抵就是少言寡语又缺乏幽默感的少年,日积月累的,没有人将他引回正途,导致他更是在成年后蜕变成了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巨大冰山。

  程今夕一直对他将自己比作包心菜一事牢牢铭记在心,她仔细想,左右她跟段从都是无趣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呆在一块也总算是相得益彰的美事。

  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顾淮南,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笃信他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彼时二人远远算不上有多熟稔,而她们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源于一场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意外,救她,不过是出于最基本的社会公德心和人道主义的同情心。

  程今夕很善于为自己找借口,她将这种失常归结为,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

  藏历七月初,正值西藏的雪顿节,罗布林卡上演着一出接一出的藏戏,好不热闹。

  程今夕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的脸,看不清眉眼神情。

  弱小的小身板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湮没不见。

  抱着一碗老酸奶,她吃得颇有滋味,“听说这时候的藏戏又多又好看,从早演到晚,几乎就没有重复的。”

  顾淮南跟她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听她这么一说,他点头,“雪顿节一年也不过一次,一次不过七天,必然是极为难得的。”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还真是赶巧了。”

  逆着光下的姑娘,终于洗干净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唇角边沾着一圈乳白色的酸奶却一副浑然天真的模样多多少少让人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顾淮南不动声色地掏出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程今夕不明所以,“什么?”

  他指了指她的唇角,道,“擦擦嘴。”

  “喔,喔。”程今夕赧然,不好意思地接过,“让顾先生见笑了。”

  她狠狠的擦了几下,动作粗鲁毫不扭捏,于是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红。

  顾淮南浅笑,身姿翩然地越过她的身边,冲她招了招手,“戏快开场了,再慢就赶不上了。”

  程今夕又呐呐点头,“嗯,走着。”

  刹那,活生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到了外婆桥的二愣子。

  看戏的地儿不大,却满满当当地挤了一院落的人。

  程今夕听不懂藏语,所以看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那五颜六色的服装和面具倒是极为吸引人的。也许是从小受了母亲的熏陶,她特别喜欢民族感强烈的东西,纯粹的颜色纯粹的表达,不拐弯抹角,不矫揉造作。

  相比其他人的恬噪,身边的男人显得安静异常,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俨然与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今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顾淮南,精短的乌发蓬松而柔软的样子,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刘海不长,却浅浅地刚好掩去他眸中的亮光。

  她想起了顾淮南对于自己职业的解答,想起了他说起自己名字时候细水长流的语调。踯躅了一会儿,压低嗓子,“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见他不语,她又问,“你就这么放心,万一我是坏人呢?万一我有不好的企图呢?”

  其实一开始的窘况,程今夕倾向于顾淮南根本不认识她,如此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未必会去关注娱乐圈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纸醉金迷。

  人生过客无数,他与她陌路萍水,今朝过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再好不过。

  可这两天他们说了那么多话,顾淮南却硬是没有问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对于一个莫名其妙又要求多多的女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连正常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

  这不仅危险,而且并不科学。

  程今夕莫名的觉得有些胸闷。

  她的软软的声音夹杂在一片藏语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回头看她。程今夕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抻不住地垂下脑袋。

  顾淮南闻声,眼睛缓缓地从戏台上移开,对于她偷偷地打量,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是男人,要说吃亏,也不会是我。”

  “再者说,我也并不认为你会对我有不好的企图,”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哪怕调侃的话却也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程小姐,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你……”程今夕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哽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

  “程小姐或许不知道,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有名的多。”顾淮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至极,“我的确甚少关注娱乐圈的明星八卦,但几个月前程小姐替Eternal拍摄的那则广告,匆忙看后,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顾淮南说得是实话,当然他也有故意忽略不说的。

  譬如,程今夕代言的意大利珠宝品牌Eternal。

  那个被命名为“交缠”的系列钻饰。

  那句从程今夕口中说出的魅惑人心的广告语,“爱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

  皆是出自他手。

  不得不说,Eternal算是程今夕代言史上的里程碑。为此她更是在寒冬亲赴终年无夏的北欧拍摄了这组里带有里程碑式意味的广告。

  零下三十度,大雪磅礴,穿着薄纱红裙的黑发姑娘,赤着脚丫在挪威结了厚冰的湖上翩翩起舞。白是不染尘埃的纯粹,红是浓烈热情的火焰。

  钻石璀璨,裙裾翻飞,光是听着描述就足以想象那会是一种惊心动魄,却是凡人无法抵达的美。

  美吧?

  程今夕也这么觉得,并且她还十分坚定地认为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美了。

  可老话不是说了么,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显然她的代价还不小,并且,非常惨烈。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光荣地上了娱乐版头条。半夜送医,感冒转急性肺炎,医院甚至还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为此程今夕整整像个残废一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整整看了半个月段从的黑脸。

  此生不再盼望有第二次的,可不就是里程碑么。

  在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开心之余,程今夕还是有种一种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原来从一开始,顾淮南就认出了她。

  她幽怨地甩给顾淮南一个眼风。

  而后强打起精神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实诚的笑脸,“你好,我就是程今夕,顾先生眼神不错,这两天多亏你的照顾,我替我的粉丝谢谢你。”不仅眼神不错,还挺会装洋蒜。

  程今夕在心里暗骂,陡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良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破有狗咬吕洞宾的味道。

  顾淮南随意道,“人民群众的眼神大多都不错。”

  所以呢,是揶揄她以后出门要小心么,如今碰到像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算是她运气好,要是碰到心怀叵测的人狼,只怕她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程今夕脊背一僵,脚底泛起阵阵凉意。

  她突然地很想念段从。

  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而感到一点点生气。远在千里外的他,又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地在想念她。她不敢想。

  段从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人,因为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成功,他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生死,可以轻易地就将人送上九重天,也可以轻易地叫人跌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所以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个人背离他的想法,一再碰触他的底线,与他的生活背道而驰。

  程今夕,是他段从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为此觉得幸福,却又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终究会发现,自己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意外。

☆、第四章  乳名小桥

第四章  乳名小桥

          程今夕茫茫然地想了很久,顾淮南也十分配合地一直沉默。

  直至戏终人散,她才找回了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三魂七魄。

  顾淮南起身,伸手替她挡开退场的人群,“走了。”

  程今夕听到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很显然顾淮南自己也听到了,他轻轻按住口袋,没有要接的意思。震动声很快泯灭,他的双眸明明灭灭的,眉目淡淡,神色不明。

  程今夕下意识地避开身后推搡她的人,往顾淮南身边靠了靠,“去哪?”

  仰起头看他,他的下颚弧度优雅,胡渣清清淡淡地没有刮,却没有印象中半点胡渣男的邋遢,还有淡淡的皂荚味,干爽地,有阳光的味道。

  “你想去哪?”他反问。

  程今夕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我想回家。”

  他重复,“回家?”

  “嗯,回B城。”

  “马上?”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顾淮南抬手将她的帽檐又压了压,道,“那走吧。”

  ***

  汽车一路在道路上飞驰,周围的人群车辆穿梭不息,却又都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疾驰中渐渐浓缩成这个城市中一颗颗看不见的光点。

  越野车性能极好,顾淮南又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以至于程今夕有更多的空闲可以放松大脑用来想东想西。

  想起方才他打的那个订机票电话,程今夕陡然觉得状况变得很奇妙,对,是奇妙。

  “今晚飞B城的航班都客满,刚好六点那班有个客人退票,不过是商务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顾淮南一手把这方向盘,挂下电话,目不斜视地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程今夕赶紧接过话茬,“麻烦你了顾先生。”说完,她示好般地又加了一句“谢谢”。

  后视镜有些偏,顾淮南抬眸,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程今夕那双发着呆却依旧光彩夺目的眼睛,兀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疼。

  顾淮南打下方向灯,开入辅道。

  密闭的车厢内单曲循环着一位已逝女歌手的成名作,声嘶竭力,一字一句仿佛利刃,不偏不倚地戳入心扉,诉说着一段随时会被时光和尘土掩埋的故事。

  “……

  也有趣闻 碰上几个路人,

  前尘投进河里

  ……”

  这一路,程今夕浮想联翩。

  这一路,顾淮南却再没有跟程今夕说一句话。

  ***

  程今夕拿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大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最近更新微博已是在一周前,过万的评论里粉丝的留言大同小异,关心她在做什么,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天没有行踪。

  耳塞里是轰鸣的摇滚乐,愈发让人心绪烦乱,程今夕有些坐立难安。

  腿上放着的是顾淮南买给她的点心,好让她在飞机上填填肚子。

  扎实的牛皮纸盒子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新出炉的法式黄油曲奇,尚还温热。这在地广物稀的拉萨来说,如此洋气的吃食实属难能可贵。

  顾淮南显然对她半路才发现自己丢了钱包和手机的事完全不以为意,无视她的尴尬,十分慷慨大方地替她买了机票,且绝口不提什么时候要她还钱。

  他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神情专注地拿着ipad画图,寥寥草草,笔触俊逸洒脱,程今夕看了个大概却也猜不出他画得是什么。

  好吧,猜不出是正常的,她必须承认,除了吃饭的家伙,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艺术细胞。

  “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程今夕盯着脚尖十分沮丧,墨镜乌糟糟地看得不清不楚,她没话找话地说。

  她实在没脸告诉顾淮南,身无分文的她此刻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问他这个救世主借点钱,好歹让她下了飞机不至于连打车钱都没有。

  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顾淮南利利落落地又画了几笔,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坐在你身边,可见你还没有那么倒霉”眉梢轻挑,从容得不得了的模样。

  话音刚落,他又淡定地埋下头。

  程今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拿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干掉了大半瓶。

  “哎,老婆你看,那个是不是演电影的,就是我们上次看过那个《平生》里的女主角,笑起来还有个酒窝长挺清纯的,叫什么来着……”一对拖着行李的小情侣停驻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程今夕半天。

  挂在男人身上活脱脱像是无尾熊的女孩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接话道,“你说的程今夕啊,很多绯闻那个。”

  “对对,程今夕,是这个名儿,我妈当初还说她这名儿起得倍儿好,那诗怎么念来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是这么吧?”

  “得了,高中都没毕业还学人家吟上诗了,酸不死你。你眼屎没擦干净啊,她哪有程今夕漂亮,瞧她这又黑又瘦干干瘪瘪的,跟个初中生似的。”

  男人还不死心,挠着头,“我看挺像的啊……”

  女孩发飙,“像个屁,老娘如花似玉地站在你面前你还有心情看别的女人,我看是一天不抽你皮痒了吧!”

  “……”

  试图跟自己的女人争辩的男人,结果可想而知。

  程今夕看着越走越远一路拧巴的小情侣,太阳穴凸凸地跳痛,一脸吞了什么脏东西的样子,乌云密布黑得彻彻底底。

  你才像初中生,你全家都像初中生!

  士可杀不可辱,可以说她本人没有上镜漂亮,但是什么叫又黑又瘦干干瘪瘪?

  老娘虽然不是走性感路线的,好歹也有C罩杯好么,哼,虽然C得不是那么明显。

  瞥到顾淮南侧眸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程今夕恨恨地腹诽,不爽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圆领的棉T恤遮得严严实实,前头还有两只可笑的kitty猫,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一马平川的味道。

  假象,都是假象,这玩样儿够用就好,够用就好。程今夕咬咬牙根这样安慰自己。

  飞机难得地没有延误,程今夕提早半个小时准备登机。

  站在登机口前顾淮南叫住了她。

  程今夕回头,递到面前的是一张崭新的信用卡,还有他漂亮的手指,在锃亮灯光下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这张卡你先将就着用,没有密码。”

  七窍玲珑的顾淮南,与她非亲非故的顾淮南,那么陌生却那么温柔的顾淮南。

  程今夕看着顶灯下他的轮廓,他站在光源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地。他笑得很温暖,芝兰玉树,眉目深深。

  程今夕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开了一个口子,软软地陷了进去了一大块。

  “顾淮南。”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那样的生涩,以至于还没说出口鼻尖就已经开始泛酸,“那我该怎么还你。”

  其实,她想说顾淮南,谢谢你,真的谢谢。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语言可以如此匮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变得这么胆小。

  “不急,我大概还会在西藏待一阵,等我回了B城你再还我不迟。”

  程今夕觉得自己快感动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半晌地,扬起了一张灿烂无双的笑脸,“你这卡的上限是多少,我也好估摸着刷,别到时候卡刷爆了,你收到账单气得吐血,那我可真罪孽了。”

  顾淮南笑,“大概,如果你不是心血来潮想买房子,都没什么大问题。”

  心里一颤,拿着机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程今夕问,“你就不怕我携款私逃?”

  “你这个大明星都不怕,我怕什么,”顾淮南觉得眼前的姑娘有种近乎傻气的可爱,他忽然伸手,撩开了掉在她面颊上的两根头发,低声到,“自己小心,一路顺风。”

  程今夕有些错愕,脸上暖暖的触感,稍纵即逝。如果没有黑超遮面,大抵他早已发现她红了的眼眶。

  程今夕钻进他的怀里,倏然伸手抱住了这个与她同在异乡,却能够不问缘由就给予她无限温暖的男人。

  顾淮南显然没有料想到她的举动,明显怔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抬手,默默回抱住了她。

  “顾淮南,你要记住,现在跟你说谢谢的人不是什么大明星程今夕,是我,程小桥。”她说,“顾淮南,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

  小桥,小桥。

  母亲去世后,已是很多年都没有人再唤过她这个名字。

  “好。”

  他点头,微笑着,温柔地连时光都几乎被融化。一点一点。

☆、第五章  狭路相逢

第五章  狭路相逢

          飞机着陆B城的时候,已是午夜。

  程今夕的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早已揉得皱巴巴的便条纸,一笔一画写下的一串号码,力透纸背。她又瞥了一眼,整整齐齐地对折后,放进了背包内最深的夹层。

  刚要把拉链拉上,发现包底有个亮晶晶的物体正在反射着光。待程今夕看清楚之际,她瞬间石化。

  靠,方才她借着顾淮南的手机听歌,事后竟忘记还给他,一不小心给顺了回来。

  她咬着嘴唇,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轰隆隆地倒塌。沮丧地看着手机发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尼玛这是闹哪样,手机都给顺回来了,还要号码有何用?

  程今夕欲哭无泪。算是明白什么叫痛心疾首,什么叫晚节不保!

  在机场内的自助提款机取了一点现钞,程今夕耷拉着脑袋走出门。一股熟悉的热浪扑面而来,干燥地轰轰烈烈,夹杂着万年不变的滚滚尘沙。

  惹得鼻腔刺剌剌地难受,TAXI招手即停,她半捂着鼻子钻进车内,“砰”地甩上了后车门。

  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程今夕半阖上眼,懒懒开口,报了地址后便不再说话。

  司机大叔回头,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半夜十二点还戴着墨镜的女人,半晌才应,“好嘞,姑娘你坐稳了。”

  程今夕点点头,开始假寐。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跟出租车司机攀谈。

  这21世纪什么人最有文化?博士,教授?那你凹凸了。程今夕敢对天发誓,一定是出租车司机。

  B城的司机大多都是话唠,山南海北,从民生国策到国家外汇,从沪深股指到黄金期货,从张曼玉林青霞到小甜甜布兰妮布拉德皮特,无所不侃,无所不聊。只有你想不到,根本就没有他们不知道。

  越聊,你就越会发现自己的知识是如此匮乏,越聊,你就越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无知。

  这点挺叫程今夕犯难,所以她根本不爱坐出租车,从小就是。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本就是个没什么内涵的人。

  ***

  天色暗得仿佛是被泼洒上了极致的浓墨。

  月亮不太圆满,也不太明亮,街边的法国梧桐蓊蓊郁郁地在细风中颤抖,婆娑着,在微光下倒映出点点斑驳。

  追着一路昏黄的路灯,出租车一路驰进位于南五环的高档别墅区。站岗的保安哪怕是在凌晨也依旧精神奕奕,没有松懈地如同往常一样拦下外来的车子询问。

  程今夕摇下车窗,浅笑着冲着年轻的小伙子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小伙子显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些羞涩地赧红了脸,直挺挺地行了个礼。大臂一挥,栅起放行。

  夏天的夜很燥热,大概是要下阵雨的样子。即使在冷气打得很饱的车厢内,也能够听到虫鸟因为燥热而发出的吟唱。

  出租车在小区深处一栋纯白色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这栋房子是在她的成年礼上,段从送她的礼物,入行以后为了方便,她便从家里搬了出住,住进了这里。

  房子很大,大到那种空荡荡的寂寞会随时让她窒息。

  段从亦不常来,但也有过几次例外,偶尔程今夕深夜起床到厨房倒水,会看到一楼客房的门缝里昏黄如同萤火的光点,一闪一闪,闪得她心扯巴扯巴地疼。。

  要是说给那些看客门听,大抵会说她程今夕必是撞了大运,三生有幸能得段从金屋藏之,横看竖看,都是喜闻乐见喜大普奔的好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段从这是铸了一座冷宫给她,将她与他生生隔出了一道沟堑,外头金碧辉煌,里头的荒芜只有待着的人才知道。

  当然,段从显然是不会让他们的之间曝光在阳光底下的。

  想到这,程今夕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陈阿娇的《长门赋》。心意烦乱地付了车钱,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找。

  ***

  打开灯的一刹那,程今夕有些傻眼。

  半张着嘴像个白痴一样站在玄关处,木讷地连半步子都挪不开。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点儿他会跑到她这里,不声不响地如同暗夜的鬼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听着墙壁上时钟走过的滴答声,仿佛等待凌迟的死囚。

  段从一袭暗色,西装革履,和他的神色一样阴郁。以至于胸口点缀的浅银色襟花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在大厅恢弘的水晶灯下璀璨异常。

  入夜后依旧穿着如此庄重华贵,想必是刚从某个歌舞升平的场合退场,带着浓浓的纸醉金迷,铅华未洗。

  这大热天的,里外三层,风度捂出热度,也不嫌燥!

  程今夕没低头,只是把自己的形象在心中过了一遍,有些自惭形秽。可她最终还是憋着口气,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腹诽了他,一遍又一遍。

  他偏头看她,乌黑的眸中薄薄有雾,“舍得回来了?”低哑的嗓音如同锋利的刀子,回响在偌大厅堂里。

  空荡荡的,撕拉一声,划破夜色冗长的锦帛。

  她不接话。

  见她局促不安地样子,段从敛眸,玩弄于掌上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样分明随意雍容的姿态,在她看来却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程今夕咳嗽一声,眼睛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放在哪里,看过来又看过去,落在他手边的茶几上。玻璃烟缸里密密麻麻地摁满了烟头,还有些烟灰撒在了外头,若是有风,一吹即散。

  她吁了口气,佯装无事地绕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百利甜,回头,语气轻飘飘的,“段老板莫非还有夜观天象的本事,掐准了我今天一定会回来?”

  吧台上还放着她没有来得及看得电影剧本。程今夕扫了一眼,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眉头也不皱一下,“你要不要?”

  段从随手又点了支烟,白色的烟卷,细细长长地,跟他的手指一样。

  他问,“西藏好玩么?”

  “凑活,”程今夕嘴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去哪儿不比呆这里强。”

  “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不待见谁,还是不待见他?她有那本事么?

  程今夕胸口闷得厉害,装没听见,“pm2.5给闹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那里的空气可不比这里新鲜多少。”

  程今夕无语。

  他难得跟她说这么多话,可是此刻,她却不想跟他废话。

  段从起身,走到她身边,无奈而不耐,“今夕,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他扳过她的肩膀,锐利而直接的眸光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他妈的这算什么鬼话!程今夕突然觉得段从的脑袋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利索。

  “我不让你省心?我怎么就不让你省心了?”程今夕轻哼,反问道,“那谁又让你放心了?乔薇薇,还是纪无忧?”

  一个善解人意,一个风情万种。确实个个都比她好。

  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门缝里看到那一幕香艳画面, 乔薇薇穿着深v掐腰连衣裙,两颗丰满的小白兔在领口摇摇晃晃,呼之欲出。蜂腰纤细地在段从这个王八蛋的手下更是显得不盈一握,楚楚可怜。

  两人爱意痴缠,欲望浓烈,在大庭广众加下,旁若无人。

  说实话,以她匮乏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样的情境更适合男盗女娼的剧情。

  程今夕在门口默默观赏了一分钟,眼睛疼得几乎要长针眼,可她还是在他们的脸上赤/裸裸地看到了三个大字,狗男女。

  合着,于他段从来说,只要不是她,可以是她们中的任何人,他也没有挑挑拣拣的心思,都能心安理得地下手又下口?

  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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