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二胎后,我常常遭遇的尬聊

兜着妹妹送哥哥上学，电梯下了两层停住了，进来一个打扮时尚的中年女人。电梯再次启动。

她打量了一下我们三个，说，你真有勇气啊，哥哥这么大了还敢再生一个！

我不知该说什么，就“嘿嘿”笑了笑。

她又接着说，其实我也想生，不过我家老大都15了，我想了想就算了！

我还是不知说什么，继续“嘿嘿”笑。

电梯停了，心想终于能摆脱这尴尬了，没想到一出电梯门，她就问了一个让我大脑爆炸的问题：哥哥喜欢妹妹吗？

我“嘿”都“嘿”不出来了，可她看样子是要跟我们同路出去，并眼巴巴地等着我的答案呢。

无奈之下，我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还行吧！

然而，这还没完，她马上把目光投向我儿子，说，小弟弟，你喜欢你妹妹吗？

一般！儿子头也不抬地说。

哎呦，那要是你妈妈把妹妹送给我，你愿意吗？

随便！

哎呦，那你妈妈真把妹妹给我了哈！真的哈！边说边给我使眼色，示意我配合她演戏。

可是，我已经快被她的智商和情商急哭了，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还陪她演戏。

然后，她又自顾自说了几句数落我儿子的话，就差没有道德批判了。

还好，总算很快分道扬镳，我狠狠地长舒了一口气。我问儿子烦不烦，他说，我根本都没听她说话。

看来，他已经学会了自动屏蔽，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第一次是被一个爸爸问到的，他家二宝跟我家妹妹差不多大，平时一起在小区里溜达晒太阳，也算认识了。所以当有一次聊着聊着他忽然问我“你家哥哥喜欢不喜欢妹妹”的时候，我并未多想什么，笑着说，有时候喜欢的要死，有时候又恨得要死！

谁知他一副惊讶的表情说，啊，还恨啊！

我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被抓住了把柄一样，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过了几天，我们又在小区里遇见了，这次还有儿子在一起。他径直问到，小伙子，你喜欢你妹妹吗？

当时我就心生不快，心想，你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又来？

儿子一五一十地回答，平时挺喜欢的，吃饭的时候最讨厌，她总是不停地叫，叫得我都吃不下饭，气死了！

那个爸爸听了，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是吗”，就没有下文了。

那之后，不知又被多少好奇的人问了这个问题，儿子已经修炼到用“一般”“随便”来回答，可我听了，还是忍不住别扭，因为，这个问题看似无比简单，可是回答起来却一点儿都不容易。

因为，当我将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光阴，投向年少的我和年幼的我妹妹，并试着问那个我，你喜欢你妹妹吗？那个我，不知怎样给出一个痛快的答案。

但是，很多画面一幕又一幕地呈现出来。

我看到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裹在厚厚的襁褓里熟睡，我趴在旁边看她有些黄黄的小脸，还有鼻尖上的几个小白点。这时有小伙伴在外面大喊我出去玩，我气得大叫：喊什么喊，我妹妹在睡觉！

我看到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妹妹站在门口的小车里玩，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把她吓得大哭不止。原来是我的好朋友来找我玩，躲在门口吓唬了她一下。我很难受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妹妹。

我看到一天下午爸妈有事外出，要我在家照顾妹妹。我在水泥地上用粉笔写了“天安门”三个字，整个下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当她终于能认清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我看到炎热的夏天，我骑自行车载着她到街上去吃冰冰凉的雪花酪，一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使劲按住想要摇晃的车把，小心翼翼。

但是，我还看到那天又是我俩单独在家，她胆子小，我走哪她跟哪儿，还总想扯着我的衣角。我不胜其烦，大声叫她走开，她更加害怕，一边杀猪般的嚎叫一边抓我抓的更紧。我气急败坏，开始动手推她，撕扯中，我衣服的扣子都被她拽掉了一个。

我还看到一天正吃着饭，我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又拌起了嘴，然后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人身攻击，最后互相甩给对方最恶毒的一句话：都怪妈妈生了你！我妈默默把筷子放下，起身走到外面拿了条毛巾抹起了眼泪。

无数个这样的画面构成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的成长，丰富并加深我们对彼此的情感，这情感绝对无法定义为单纯的喜欢或者不喜欢，更何况在喜欢和不喜欢之间也因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存在着连续不间断的维度。所以，这个问题远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儿子已经明显体会到了回答这个问题时的为难。他可以前一秒因为把妹妹逗得哈哈大笑而心花怒放，后一秒又因为妹妹动了他的宝贝火车玩具而气的大喊。妹妹不是他的乐高也不是他的飞机模型，而是要和他一起成长一起制造回忆的人。

这才是兄弟姐妹之于对方的意义，他还小，还无法感受到这一点，但已经明白，这远远超越了喜欢还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