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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6年前 (2018-02-05)来源：怀孕期阅读量: 710
01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此生不能和你在一起，他就一辈子单身，在死之后，把骨灰撒在你的坟头。
有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加完班，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活动颈椎的时候会扬起脖子望向北京的夜空。
——被四周高楼圈出的一块四角的天空，反射着浅浅的霓虹灯光，最深处有一颗光芒微弱的星。
你生命里存在这样一颗星吗？——纵使星光微弱，却一直指引着你。
理想，当然有。
无论何种出身，何种机遇，都要活出自己那份精彩。
每个月存一点，两个人一起供出一辈子的家。
这曾经是王思斯引以为傲的生活目标。可是忽然之间，与她并肩而行的人却不见了。
“Fendi新出了一款链条包，不太好看，但卡宴车友会那个假脸小贱人朱梦买了，还在朋友圈里晒呢，所以我也要买！”
江星月恶狠狠拎起芬迪新款包包。
“我要红色的，专门用来装家里的泰迪狗，气死那个妖艳jian货！”
江星月逛商场从来只逛一楼，王思斯却对满眼的爱马仕，miumiu，圣罗兰望而却步，停留在淘宝买同款的阶段。
“链条包这么小，别欺负狗。去三楼，少女装，换季打折。”
王思斯死气白赖地把江星月往扶梯的方向拽。
江星月正在减肥，好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头昏眼花，被王思斯一拽，风筝似的飘走，翻了个白眼。
“你都要结婚了，也不奢侈一把，还特么买打折货！”
“结个婚，从美甲到装修，处处都要钱，还得还房贷，亏得一辈子就结一次婚，结多了可结不起！”
江星月被王思斯拉上扶梯，眼睁睁看着一楼那些地广人稀的一线大牌离自己越来越远。
“为男人节衣缩食的女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思斯也不生气，反而甜蜜一笑，“我愿意。”
忽然，她余光瞥见对面扶梯迎面而来的身影，笑容猛然僵住。
上下扶梯交错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
那人太像她未婚夫连徵了！
一米八五的身高，黝黑结实，乍一看有点像林峰。
可是怎么可能？
王思斯扭头再看，已经只剩远去的背影。
连徵身边隐约是个陌生女人，而且是黑黑壮壮那一款。
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连徵开车回老家接父母，晚上才回来，现在并不在北京。
扶梯到头了，江星月见王思斯魂不守舍，扯了她一把。
“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怎么出汗了？”
王思斯怔了怔，一笑，用手背擦干额角渗出的汗珠。忽然无厘头地问江星月。
“你有没有看过，结婚之前，新郎逃跑那种电影？”
心中的恐慌一闪而过。
但是王思斯太了解连徵了，他不是那种人。
“我不爱看电影，太费脑子了。”
江星月的目光被卖内衣的货架吸引。
“我就想做个xiong大无脑的花瓶！可惜胸还不够大，走！我要买带水袋的nai罩！”
江星月的声音有点兴奋，“nai罩”两个字拉了长音，惹得路过的小男生一阵侧目。
“平xiong穿衣服好看。”王思斯有点心不在焉。
“你才平xiong呢！603寝里我这xiong还算大的呢！”
江星月再一次提高了音量，还伸出食指戳了戳王思斯的xiong。
“当年咱们寝室，胸最大的是你，姚美如和徐雪娇都比不过我！说起来了，这两个小biao砸什么时候到北京？”
王思斯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很想发个微信给连徵，但又怕被江星月笑话。
“姚美如是体制内的，不好请假，今晚的高铁。徐雪娇已经到了，一定找她老公去了。”
三里屯的夜是属于年轻人的。
徐雪娇到北京来，表面上是参加王思斯的婚礼，顺道看看自己老公陈楷，但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想来见网友Mr.睡不醒的。
徐雪娇和Mr.睡不醒是在一款交友App上认识的，后来加了微信，微博，还有豆瓣账号……彼此越聊越起劲。
暧昧久了，有时候甚至会说一些出格的话……但是虽然徐雪娇内心渴望遇到韩剧般的爱情，可是毕竟已经嫁人生子，她并没想过要跟他见面，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
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看着人来人往中那一张张年轻而又锋利的脸，徐雪娇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就差临门一脚，她却忽然害怕了。
徐雪娇在约好的酒吧门口停顿片刻，转身想走。
就在她转身那一刻，有人自后抱住她的腰。
“哈，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有人把她抱起来，原地抡了一圈。
徐雪娇下意识地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透过皮肤和骨骼，可以感受到手臂的主人年轻强壮，充满活力。
马路熙攘，车灯刺眼，霓虹的光影流光溢彩。
少年白皙英俊，干净得好像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身后停着一辆GTR，深蓝色的，是电视剧里霸道总裁常用的装叉神器。
——徐雪娇有些不敢相信。
说真的，她并不期待在这小男孩身上得到什么。
但他帅气，有钱，让她觉得这段感情更加浪漫。
“你是……Mr.睡不醒？”
对上他漂亮的眼睛，徐雪娇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少年把头凑近了她。
“嗯，我就是那个……你说愿意每晚下面给我吃的家伙。”
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徐雪娇脸更红了。
下流还是风流，区别果然在于颜值。
Mr.睡不醒拉起徐雪娇的手。
“今晚别回家了。我先带你去吃小龙虾，然后咱们再……吃面。”
少年促狭一笑，一张脸像是四月春风，清爽动人。
他可真是年轻。
就连身上的汗味都是爽朗的，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味。原来不仅只有男人喜欢年轻的肉体。
女人也是一样。
徐雪娇低下头，脸色绯红，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挣开他的手。
王思斯跟江星月买完东西从商场出来，连徵还是没有回微信。
“结婚前夜，带你去三里屯酒吧爽一把？”
江星月图省事，把车停在马路上，车窗上贴着违停的纸条，她看也不看，扯下来扔进包里。
“宝宝，你今晚再不出去乱搞，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王思斯却有些魂不守舍，拨通连徵的手机。
一声声的忙音，好像故意拉长，让人心烦意乱。
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连徵怎么不接电话？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
王思斯有些无助地看着江星月，“他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别逗了，你怎么跟徐雪娇似的，以为自己活在韩剧里呢？”
江星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王思斯脸上一喷。
是薄荷味的保湿喷雾。
“连徵可能想抓住单身的尾巴，跑去三里屯撩妹了。”江星月不由分说把王思斯推上桔色卡宴的副驾驶。
“走，咱们接上徐雪娇，今晚也出去得瑟！”
王思斯有些焦虑了。
连徵还是联系不上。
这么晚了，明天还要结婚……这太反常了。
王思斯顾不得再在江星月面前装什么，拿了她的电话打给连徵。
竟然还是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王思斯像低血糖似的，忽然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江星月的车驶进三里屯。
“你说一会儿叫不叫徐雪娇？那个小婊砸最爱装纯，而且是个炫夫狂魔，一看见我们俩就不停地夸陈楷，秀他俩有多恩爱，秀她自己有多幸福……好像我们都失忆了，不记得大学时候那点事儿了似的。”
江星月一边等红灯，一边掏出气垫bb霜补妆，心思还在徐雪娇身上，撇了撇嘴。
“谁不知道陈楷当初先追的是你，然后是姚美如，最后才轮到她徐雪娇……虽然姚美如也不怎么样……但总比徐雪娇强，成天演韩剧似的，戏真多。
“
王思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宽慰自己。
——结婚前一天新郎落跑，在狗血电视剧里那都是老梗。连徵一定是手机没电了，在陪父母吃饭，没顾得上联系自己。
这时，车窗外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三里屯本来就不大，此时正在堵车，隔壁车的车窗开着。
——徐雪娇一脸绯红的坐在副驾驶，身边的男孩又白又嫩，一看就比她小很多。
王思斯赶紧扯了江星月一把。
“我没瞎吧？那……那不是徐雪娇吗？“
江星月扭头看了一眼，一时间目瞪口呆，连手里的阿玛尼唇釉都掉地上了。
“擦，这么晚了，丫跟一小鲜肉一起！要干什么去？”
江星月来了精神，把唇釉刷扔出车窗，关上车窗，掉转方向盘，双眼炯炯有神直放光。
“咱们跟上去看看！你给徐雪娇发个微信，假装约她出来，看她怎么说！”
02
江星月开车一路跟着徐雪娇和小鲜肉。
“徐雪娇回你微信没？她这是要红杏出墙啊！刚生完孩子就耐不住寂寞，果然异地婚姻就是不行！不过她也真有两下子，吃嫩草也就罢了，还是一根开跑车的嫩草！”
王思斯对徐雪娇的事提不起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神不宁。
连徵没有回她的消息，就连姚美如也没动静。
“月宝儿，我想先回家了，明天还得结婚呢……“
王思斯话音未落，江星月忽然一个急刹车，自己俯身低头，还把王思斯的脑袋往下按。
“徐雪娇回头了！不能让她看见我们！”
王思斯的头磕在玻璃上，疼得她双眼飙泪。
这时，身后忽然咣当一声巨响，车身一震，王思斯的头又一次嗑在玻璃上。
……眼泪被震出来，疼得她抬不起头。
江星月再顾不得跟踪徐雪娇，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满脸愤怒的神色，却在看见追尾车辆那一刻，消弭于无形。
追尾她车的也是卡宴。
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有点眼熟。江星月眼睛一亮。
江星月读书时成绩不好，但却是公认的聪明，一个学习不上课也从来不挂科。对小鲜肉的脸更是过目不忘。
“你是……丹尼唐？”
江星月很快认出，其中个子稍矮，身材显得更健硕一些的年轻男子，她曾在卡宴车友会的活动中见过。
丹尼唐笑了，小麦色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江小姐？怎么是你？嘿嘿，撞了你的车真不好意思。我全责，给你修车。”
丹尼唐刚从美国加州留学回来，身上还残留着阳光和海滩的味道，笑起来灿烂极了，好像两个酒窝都会发光。
江星月最喜欢这一款。
她觉得从国外回来的男生见过世面，心思简单，又懂得尊重女性，实在是约会的好人选。
并且在江星月心里，从来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一条原则，车友会的优秀鲜肉她大多都已经约会过，就算按姓氏笔画的顺序，也很快就要轮到丹尼唐了……今天偶遇，倒是省了不少事。
“修车倒没什么，我的车也是全险，但就是车拿去修了，出门不方便啊。”
江星月跟男生说话时，声音和语气都跟平常不一样，又细又嗲。
王思斯揉着脑袋从车上下来，光听声音就搞清楚状况了。
——江星月发功了。
什么徐雪娇红杏出墙，还有明天自己的婚礼，都要被她抛到脑后了。
丹尼唐身边的年轻男子是白皙瘦长的类型，衣着有点浮夸，正红色的衬衫配深蓝色的八分裤，鞋是一双带金色铆钉的黑色CL红底鞋。
他懒懒靠着车子，扬了扬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星月和丹尼唐你来我往。
丹尼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是我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艺术家，Sammul秦，你叫他三苗就好，刚刚也加入咱们车友会了。“
“那我也介绍一下，这是我闺蜜王思斯，咱们以后可以一起玩。“
江星月有些遗憾地看一眼三苗。
论容貌气质，他略胜丹尼一筹，可是她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现在再换也不太合适。
王思斯此时却一点儿看帅哥的心思都没有，敷衍地一笑，心里惦记连徵，不停地看手机。
“思斯，很晚了，要不你先回家吧？“
江星月七窍玲珑，知道王思斯的心思，声音甜美的说。
“丹尼会送我回家的。咱们明天早晨见。”
王思斯匆匆跟江星月告别，走到马路另一边打车。
这时手机屏幕上亮起一条新微信，她以为是连徵有消息了，竟然兴奋得手都抖了。
却是来自姚美如的语音消息。
“连徵跟你在一起吗？他手机是不是被偷了？”
王思斯一愣，马上打电话给姚美如。
姚美如没接电话，却回了一条文字微信给她。
“来酒店找我？我有事跟你商量。”
王思斯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急忙又打电话给连徵。连徵的手机也依旧关机。
王思斯发微信给姚美如，“好，我马上去找你！“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满腹疑团，跳到马路中间拦出租车，却看见一辆亮着红灯的空车，被走在她身后的三苗拦下。
王思斯顾不得别的，冲过去抢先拉开车门。
“小姐，虽说lady first，但是我有急事，你再叫辆车可以吗？我付钱。“
看起来高贵英俊的三苗，眼中竟然透着焦虑，但还是极力保持着绅士风度。
“不好意思，我明天结婚，你再急，也没有我的终身大事急！”
王思斯心急火燎，力气也大的出奇，一把推开三苗就要往出租车里钻。
三苗听到“结婚”两个字，不由一愣，并被王思斯的气势镇住，松开手，想把车让给她了。
可是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地痞模样的人朝他疾步走来，三苗实在太显眼了，即便是在夜里，也能让人轻易在人群中认出他来。
三苗没办法，只好把王思斯往车里一推，不由分说挤了进去。
“你干什么？”
这小伙看起来光鲜，莫不是个衣冠禽兽？
“我送你回家！师傅，快开车！”
出租车司机接到指令，一脚油门踩下去，紧接着却又踩了急刹车。
前面路口竟然是个红灯。
“Fuck you！”
看来他今天要倒霉了。三苗气得用英语骂了一句。
“你要干什么？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别乱讲话！“
王思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追他的人已经挡在出租车前，三苗急忙锁上车门。
双方一里一外僵持着。
追三苗的两个痞子扶住车门。
“小帅哥，快下来，今天让我逮着，你就别想跑了！”
那人歪着嘴，敲了敲车窗，瞟了一眼王思斯，“哟，女朋友也在？快下来，否则哥可不给你留面儿！”
“我才不是他女朋友！”
王思斯恨死这个鬼三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三苗的表情平和起来，恢复优雅的姿态，慢条斯理地下了车，绕到另一端为王思斯打开车门。
“你当然不是我女朋友。你想的美。”
三苗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毫无预兆地，忽然拉起王思斯的手狂奔起来……
王思斯觉得自己好像遇见一阵风，眼前的景色迅速后退……车鸣声震得他耳鸣，三苗拉着她横穿马路，往对面的小胡同里跑去！
……两人腿长和频率相差太多，王思斯保持不好平衡，好几次差点啃在地上。
还好三苗拉着她的手。
“放开我！流氓！你想干什么？”
“闭嘴，柯基！再吵我就真的放开你！”
“柯基是什么鬼！”
王思斯被秦三苗拽着，跑得气喘吁吁。
两人穿过马路，钻到小胡同里，又像百米冲刺似的，从另一条胡同口跑到大马路上。
七拐八拐，早已把后面的追兵甩远了。
秦三苗又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王思斯塞了进去。
“去哪儿？我送你回家。柯基，我欠你一次。”
秦三苗也上了车，在王思斯身边坐下，晶莹的汗珠沿着弧度优美的下巴流到脖子上。
王思斯把姚美如酒店的地址报给司机，扭头看着秦三苗。
他的喉结动了动。
“今天的事……当作我们的秘密好吗？别告诉你闺蜜。”
“为什么？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是秘密了。”秦三苗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秘密就应该封存起来。”
“高利贷？你这一身行头就好几万，借钱买的啊？”
听了这话，司机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秦三苗。
秦三苗脸上挂不住，耐着性子，“总之我欠你一次，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还你，这样还不够？别人的事用得着你操心？”
“京城骗子多啊，装成有钱人的样子接近有钱人，我看你没安好心吧？”
她抬起头，警惕地看了秦三苗一眼。
这时，出租车司机迎面碰到一辆小路出大路的车子，猛地一打方向盘……
王思斯被结结实实地甩到秦三苗身上。
两个人的头都很硬，撞到一起，一声巨响。
各自疼的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师傅你怎么开车的……”王思斯是白羊座，也是有脾气的。
这时，司机又一个反方向的急转弯，把王思斯甩进秦三苗怀里……
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王思斯睁大了眼睛……隐约感觉秦三苗嘴唇上有种薄荷味，想必是涂了唇膏。
王思斯刚想推开他，秦三苗却应变神速，手臂一收，反客为主地将王思斯抱在怀里，划开手机飞快地自拍一张。
“你干什么！”王思斯急忙去抢他的手机。
“给自己攒筹码啊！”秦三苗眨眨眼睛，摆出无辜的表情，“你要是敢把我被追债的事说出去……我就把我们俩的情侣照发微博！”
前面路口是红灯，司机停下车子。
秦三苗手脚利落地开门下车，迅速消失在深夜流淌的车流里。
王思斯怔住片刻才缓过神来。她今天太累，脑汁儿有点不够用。
“死骗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以她的性格，本应不惜代价去追他的……可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丹尼唐叫来家里的司机处理车险，并用司机开来的车送江星月回家。
是一辆款式很老的宝马七。
“我妈妈很念旧，这是他们刚起家时买的车，这么多年了也舍不得换。”
跟很多富二代比起来，丹尼唐身上有种纯真的气质，“你想去哪儿？还是我送你回家？”
江星月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男生，刚认识就给别人讲自己家里的事。这说明他很感性，分手的时候也许会有麻烦。
车窗外灯影流转，照在丹尼唐文质彬彬的脸上，又有些迷人。江星月舍不得放手。
“我想喝杯百利甜。有好地方带我去吗？“
江星月一手撑在车门上，颔首看他。这是她自拍常用的角度，会显得她眼睛更大，下巴更尖。
丹尼唐看她一眼，果然神色更加殷勤，“朋友带我去过一家酒吧，在胡同里，我带你去。“
江星月扬了扬唇角，没再说什么。
她觉得丹尼唐应该很好上手，她反而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出手。
车子停下来。
胡同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徐雪娇。
江星月一愣，她都忘记跟踪徐雪娇这码事了！这时，胡同里又走出一个小鲜肉，追着徐雪娇来的，看起来相当年轻。
江星月急忙关上车窗，往座位里缩了缩。
这不是她自己的车，徐雪娇不认得，所以现在肯定是本色出演。
只见那小鲜肉追上徐雪娇，递给她一朵快要干巴了的玫瑰花。
“老土！”
江星月虽然这样吐槽，可是依然两眼放光，把车窗摇下一条缝，两手扒着车门，如饥似渴地往外看。
丹尼唐看见这阵仗，还以为江星月有对象，这是要被抓包的节奏了，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江星月朝他摆摆手，不耐烦地示意他闭嘴。
“我说过，第一次见面要送你花的。“
小鲜肉把花放到徐雪娇手里，“这朵花就是你，缺少阳光雨露的滋润。但是，如果能在我手里多呆一些时候……”
他张开手臂，把一脸少女表情的徐雪娇拉到身边。
“我会滋润你，让你充满活力！”
徐雪娇的脸，在昏暗灯彩下格外俏丽，她迟疑片刻，面露娇羞，把玫瑰花一瓣一瓣扯下来，聚拢成一捧，花雨似的扬到小鲜肉身上。
“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会在时光的尽头等你。”
江星月打了个寒战，徐雪娇说话总是这么肉麻。
不过这韩剧的一幕实在是出人意料！
她忍不住想马上跟王思斯分享，拿出手机快速拍了两张。
江星月打开微信，正要发图发给王思斯，这时却收到一条群里@所有人的消息。
车窗外，徐雪娇也收到了。
是姚美如发来的。
“Breaking news！连徵出事了，我也搞不清状况，姐妹们速来酒店！”
下面一条是她的酒店定位。
江星月撇了撇嘴，“我怎么觉得她挺高兴的呢？神经病，还拽洋文！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离婚那才叫breaking news！”
徐雪娇倒是很配合，吻别小鲜肉，上了一辆出租车。
江星月虽然吐槽姚美如，但是她也决定赴约，只好忍痛挥别丹尼唐。
“亲爱的，我有急事。”她也探头过去，亲一下他的脸颊。
丹尼唐愣住了，眨了眨眼睛。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的眼睛在夜里特别深邃。
“明天我最好的闺蜜结婚，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个。你愿意陪我参加婚礼吗？”
江星月卖萌，嘟着嘴眨眼睛。
“当然，my pleasure。”丹尼唐有些受宠若惊，拉住江星月纤细的手腕，“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啦。”
江星月打开他身后驾驶位的车门，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车借我就成。明儿见！”
丹尼唐晃了晃，站稳了身体，怔怔地看着江星月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王思斯最先赶到姚美如的房间。
这酒店是她帮姚美如订的，快捷连锁，房费她已经付过了。
虽然王思斯跟连徵处对象之后，消费标准大打折扣，但她对朋友还是很讲究的。
姚美如打开门，神色有些尴尬。
“我也叫了江星月和徐雪娇……估计她们很快就到了。”
姚美如避开王思斯的目光，侧身将她让进房间。
王思斯面色凝重。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这么反常。
“连徵联系你了？”
王思斯盯着姚美如，她感觉到姚美如并不想马上进入正题。
“你们俩是高中同学。我是通过你认识连徵的。”王思斯步步紧逼，“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姚美如一愣，“你怎么知道？”
王思斯眼眶红了，倏忽涌起一层薄薄的泪水，双手抓住姚美如的肩膀。
“他开车回老家……出车祸了？还是……你快告诉我！”
连徵要不是出车祸了，怎么会不接她的电话？
王思斯满脑子想的都是连徵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一时间心痛极了，泪如雨下，“你快说！别瞒我！”
姚美如又是一愣，眼皮飞快地向上翻了一下。
“谁告诉你连徵出车祸了？他活的挺好，你别咒他……”
王思斯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顷刻间破涕为笑，“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啊？”姚美如忍不住了，她是真看不上王思斯这种傻白甜。
“连徵给我发视频，说明天不来参加婚礼了！——他说他不跟你结婚了，你知道吗？”姚美如像倒豆子似的说出这些话，内心深处竟有一种爽感，“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要演电影还是怎么的！”
姚美如骨子里有一股对王思斯与生俱来的敌意，这种敌意有时候会被友情掩盖，但更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表现为刻薄。
王思斯大概愣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
她很难理解姚美如的话，皱了皱眉。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中文，你听不懂么？”
姚美如真的有些幸灾乐祸。
她极力控制唇角的肌肉，将唇角忍不住要溢出的笑意压了回去，“思斯，连徵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们两个联手整蛊我的，是不是？”
王思斯忽然明白过来。
……连徵一直没有联系她。
……连徵给姚美如发了视频。
……连徵没有出车祸，他是故意不接她电话。
王思斯忽然头好痛，像有什么在脑子里炸了一样，半晌，她僵硬地笑了。
“你别逗我了，这怎么可能？我先走了，婚礼可是大日子，我还得敷个面膜呢……”
王思斯动作机械，打开门要走，姚美如拽住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王思斯你怎么总是这样？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就认真！跟你说正经事你就当是开玩笑！连徵真的那么跟我说的，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得面对啊！要是他明天真不出现，你怎么办？”
03
被她这么一晃，王思斯眼中落下一串泪水。
姚美如竟然觉得有些解气，继续义正严辞。
“你跟连徵结婚，你父母本来就不赞成，连婚礼都不肯来参加……要是明天真出什么意外，你娘家没人，你怎么办？你现在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王思斯怔怔地看着姚美如，脑子一片空白，眼皮酸涩，视野也是模糊的。
忽然，一个纤瘦身影从王思斯身后跳出来，狠推了一把姚美如。
——是已经在楼道里听见她们大半对话的江星月。
“姚美如，你什么态度？你怎么跟王思斯说话呢？”江星月像一只小母鸡似的把王思斯护在身后。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高兴呢？连徵跑了，你好像还占理了？他们俩的事特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瞎掺合什么？”
徐雪娇跟在江星月身后过来，见状急忙拉架，上前拦着江星月，“姐妹们，冷静！别在走廊吵，咱们先进屋再说！”
姚美如见人到齐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江星月你跟我喊什么？连徵非把这事告诉我，让我做坏人，我有什么办法？我大老远来的，你当我爱管这破事？”
江星月虽然是圆滑的双子座，可是上升星座却是狮子，而且出身富贵，生气的时候异常火爆，“他们俩黄了，你心里都乐开花了吧？你喜欢连徵！所有人都知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徐雪娇心里想，这下事儿大了。
“你说你最后悔的就是介绍连徵跟王思斯认识！在图书馆你亲口打电话跟别人说的，我都听到了！”
姚美如被江星月当众揭底，脸一下子就青了。
“你那时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扬眉吐气了吧？”
江星月看到姚美如一脸被戳中痛处的表情，露出满意的表情。
姚美如嗓子发紧，声音尖利地打断她，“江星月！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激动什么？还不是做贼心虚！”
江星月抱起手臂，斜她一眼，“连徵这事到底有什么猫腻？你给我说清楚了！别当王思斯好欺负！”
徐雪娇见江星月和姚美如这是要开撕的节奏，急忙回头去拉王思斯，“亲，你说句话啊！她们再吵下去要把保安招来了！”
王思斯想说什么，但是她四肢发软，浑身都没有力气，几乎快站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
但是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干了，她现在只想躺到被窝里，蜷缩成一团……
像小时候一个人在家听到雷声，受到惊吓时的那样……
闭上眼睛，蒙上被子，眼前一黑什么都不想。
姚美如一向高傲，被江星月这样当众下了面子，气得浑身发抖，“我心虚什么？连徵变卦你赖得着我吗？江星月，你别太过分了！王思斯不好欺负，我就好欺负？”
姚美如跟江星月是寝室里性格最强的两个，刚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差点动手。
但是姚美如内心深处其实是惧着江星月的。
所以这一刻，她虽然表面不肯服输，却暗暗把矛头引向了王思斯。
“王思斯，你自己说！你跟连徵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连徵做出这种事，不可能一点前兆都没有！”姚美如把王思斯往前拽了拽。
江星月一把扯开姚美如的手。
“你说话就好好说，干嘛拉拉扯扯的！”
江星月大学时就发现，姚美如总是话里话外地针对王思斯。现在倒好，还开始动手动脚了！
王思斯性格软，也是没出息，要是换成她江星月，早拿鞋底把姚美如抽出朝阳区了。
“松开！”
姚美如愤愤地甩开江星月的手，一甩胳膊，却不小心正好轮到王思斯脸上。
声音闷闷的，这一下打的挺狠。
所有人都愣住了。
姚美如也有些慌了，上前一步拉住王思斯的手臂，刚再想说什么……
江星月以为姚美如还要动手，上前狠推了她一把。
姚美如穿着高跟鞋，后仰几步，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上。
后脑勺“咚”的一声，西瓜落地似的砸在地上。
江星月也愣了。
她只是想推开姚美如，她也不是故意的。
姚美如捂着后脑勺，双眼发红，狠狠地瞪着江星月。
“最讨厌你们两个了！一个绿茶一个心机！各种婊都让你们占全了！告诉你，我从来就没看上过连徵，他配不上我！他跟王思斯才是一对儿！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徐雪娇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来。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整条走廊都寂静无声。
江星月很快从方才那一瞬间的愧疚中解脱出来，心里冷哼一声。
这就是姚美如冰山美人面具下的真面目.
再过几年，肯定跟她那个小市民的妈一模一样。
王思斯望着地面，脚尖前的地毯很快变成了深色。
她哭了。
她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虽然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一刻，气势汹汹的姚美如也有些愧疚了。
……冒犯她的明明是江星月,但她却不敢冲江星月来劲儿，专挑软柿子捏，一股邪火发泄在王思斯身上。
“我不相信连徵会这样对我。明天婚礼照常举行。”
王思斯仍旧没有抬头，颓然地扔下这一句，转身走进电梯。
“至于你怎么看我……姚美如，我早就知道。”
王思斯站在电梯里，抬起眼睛，目光呆滞地看向姚美如。
电梯门缓缓闭合。
“能被你嫉妒，我觉得挺荣幸的。”
电梯门啪的一声闭合。
轻微的，闷闷的。
就像王思斯的反击。
王思斯无意识地沿着马路往前走。
她本可以走到附近的站牌，坐末班公交车回家，不但在陆上通行，而且直达，有座。往常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她喜欢在公交车里窥探车窗外的北京城。一点一点沉寂，入眠，就像一个精明算计的中年人，也可以沉睡得像个婴儿。
但是王思斯的脑子在这一刻已经停止思考。
双腿无意识地交替行走，沿着眼前的楼梯，走进一条以前从未走过的地下道。
有歌手拿着吉他弹唱……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除了王思斯，此时地下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那个歌手依然唱的很投入。
他唱歌有点儿跑调，声线也没有特点，唱到高音的时候还会破嗓……真是个没有天分的歌手。
“喔～嗷！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王思斯本来正在神游，忽然被他那一声破音惊醒，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正身在一条陌生的地下道里。
“怕我自己没什么能给你……爱你需要很大的勇气，嗷嗷嗷～”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唱歌，每一句歌词都发自肺腑……甚至可以说是撕心裂肺。
嗷了几声，他又破嗓了。
歌手有些懊恼，一松手，吉他掉在地上，他沿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去。
吉他盒里是大片灰秃秃的绿色……大多数是一元的纸币。
零星夹杂着几张五元，十元，还有一把硬币。
歌手长的很俊俏，身材瘦长，有一双模特似的长腿。虽然脸上五官没有一处特别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却端正，干净，看起来十分舒服……
细长的单眼皮配上极黑而纤长的睫毛，苍白的皮肤映着灯光，令他此时哀伤的神色看起来楚楚可怜。
王思斯是白羊座的。同病相怜也好，侠肝义胆也好……在今天这个倒霉的日子，她决定帮帮眼前这个沮丧的歌手。
她拿出钱包，抽出所有先金，三张红的两张绿的，还有两张二十，一把扔进吉他盒里。
“你唱的……确实……不怎么好听。”
即便是这个时候，王思斯依然没有办法说谎，话一出口觉得不对，支支吾吾想往回拉，“但是……但是我很喜欢。”
她坚定地看着他。
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两个loser，在这样的深夜。
至少，他的破音叫醒了她。
俊俏歌手有些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感动。
她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可是她竟然倾囊相赠。
王思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家吧。”
她内心混乱，落在手上，力道很重。俊俏歌手虎躯一振。
“明天是新的一天。咱们都会重新开始的。”
Afterall，tomorrowisanotherday.
说完，王思斯深沉地转身离去。
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
“没钱打车了。”
王思斯有些尴尬地蹲下身去，从她给他那一团钞票里拈出一张50的。
……像一只松鼠抱着松果跑走，王思斯也抱着五十块钱，迅速而沮丧地消失在他视野中。
俊俏歌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女孩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呢……
但是他……
有点儿喜欢。
歌手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着两个字——“林总”。
歌手皱了皱眉，不情愿地划开锁屏。
“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这儿正直播呢。真人秀。”
“秀你妹，赶紧给我回家！”
林总中气十足。
林尽染有些尴尬，急忙把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挡住。
“我妹在英国，您忘啦？嘿嘿好了啦爸，我真的在录节目，别闹了，回家说！”
俊俏歌手急匆匆挂断电话。
两个电视台的年轻编导跑进地下道。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录的怎么样？”其中一个编导往吉他盒里一看，不禁笑逐颜开，“哟，今天收成不错啊！看来小林总这期素材是差不多了。”
“嗯，今天碰到一个挺好玩的妹子。”
俊俏歌手脱掉宽大的外套，露出精致干净的衬衫和短裤。
摇身一变，成了小林总。
王思斯疲惫地回到家。
打开门灯，把钥匙扔在鞋架上的空鱼缸里。
微弱的灯光下，不远处是黢黑的一团影子，王思斯忽然觉得自己家徒四壁。
明天她要出嫁了。
她看过家乡的姑娘是怎样出嫁的。
亲戚朋友聚集在一起，铺被子，放莲子，贴喜字……把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父亲是二线省会城市的教授，虽然是知识分子，但是脾气很爆，说一不二。他看不上连徵，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可是王思斯铁了心要嫁，宁可跟家里闹翻也照嫁不误。
最后母亲在父亲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下，借了钱给他们买房子，付首付，但出席婚礼是万万不肯的。因为当初吵架时王思斯撂了狠话，说就算选错人也愿意错一辈子，王父很生气，说要是王思斯出了这道门就跟她脱离父女关系，王思斯白羊脾气上来，不管不顾摔门而去。
后来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这根刺扎下了。
老头儿在学校里一言九鼎，用王思斯奶奶的土话来说就是吐沫落地就是一根钉子，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老王头终究没有在钱上亏待女儿，可是对于连徵这个女婿，他始终是不接受的。
王思斯望着狭小而空旷的新房。
……现在连新郎也要没有了。
王思斯拿出手机，拨通连徵母亲的电话。
没有人听。
连徵的母亲一向都很喜欢王思斯的。
连父是工人，没什么钱，脾气很倔，总劝儿子不要高攀，以免将来受气。
而连母却是站在王思斯这边。尤其当王思斯家里拿钱出了首付。
王思斯颓然地放下电话。
梳妆台上放着一片黄金鱼子酱面膜，是江星月给她的。让她结婚前一天救救急，早起好上妆。
刚上大学的时候王思斯也曾是个败家女，圣罗兰散粉香奈儿的粉底，纪梵希眼线笔和植春秀卸妆水……总之江星月有什么她也有什么，两个人的口红加一起可以摆满三个抽屉。
可是不知不觉的，她跟了连徵五年，现在涂的用的都是超市开架的。
忽然，客厅中，一团暗影缓缓靠近了她。
王思斯心里一突，紧接着转为惊喜。——她很快判断出这个人是谁。
“连徵？”
王思斯一瞬间百感交集，上前一步，想像平常一样扑到他怀里捶打他，哭着撒娇……
连徵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王思斯一怔，打开客厅大灯。光柱照在连徵脸上，使他憔悴的面色无所遁形……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双眼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
“出什么事了？”
王思斯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扰到他一样。
这一刻的连徵……实在是太陌生了。
“你别着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没接我电话，我不怪你了。”
王思斯还是心疼他的。
“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连徵的声音很不自然，他低下头，完全不敢看她，“我……我本来想一走了之，让姚美如带话给你……但是我……我还是觉得不能那样对你。”
王思斯定定地看着连徵，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紧接着，反而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平静，“为什么？”王思斯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连徵再一次避开了她。
……避开她的手，和她带着乞求的眼神。
“我不想说。”连徵用手抹了把脸，看起来疲惫极了，“对不起。今天之前，我一直抱着一线希望……可是很多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连徵掏出门钥匙，放在桌上。
“我先走了。不要管我的事……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连徵转身走向门口。
当他转开门锁的时候，王思斯才如梦初醒。
“连徵！”王思斯追上去拦住他，“你不能走！明天我们就结婚了！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怎么可以在今天扔下我？”
连徵转过头来，双眼血红，却有些温柔地看着王思斯。
“老公……你别走……别扔下我……”王思斯几乎是在求他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这个时候面子，原则，都不重要了。
“你忘了你跟我说过什么吗？”王思斯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你说过，不要在不冷静的时候做决定！你别走！”
连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双大而深的眼眶里，很快浮起一层水汽，然后凝成水珠，溢了出来。
“对不起。”他的声音在颤抖。
都曾真心付出过感情。
他也舍不得。
“连徵，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走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我说过，我王思斯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王思斯也流泪了，愤怒地带着哭腔，“老公，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跟我开玩笑……我承受不了。”
连徵转过身，把她揽入怀中，深深地抱了她。
“我不想说对不起，也不想说这是为了你好……都是我的错。”连徵吻了她的头发，最后一次呼吸这种熟悉的甜香，“保重。”
连徵硬起心肠，推开王思斯，重重关上房门。
王思斯傻傻站着。
鼻尖距离门板一厘米。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发酸……
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不管她怎么挽留，连徵也不会回头了。
因为感情稳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心痛的感觉。
可是也许这一刻……是心碎吧。
04
徐雪娇轻轻推开伏在自己怀里的小鲜肉。
……虽然是推开了他，但她的手还流连在他手臂上。
他那么年轻。
皮肤又紧又细，触感真好。
“我跟你说过的，室友明早结婚，我今晚得早点回去。”
徐雪娇斜倚着胡同斑驳的老墙，歪头看着一脸胶原蛋白的年轻男孩。
“切，什么烂借口。你要走就走。错过我是你的损失。”
可是很多时候，女生年纪大也并不是缺点。
她从他那个年纪过来……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其实你没有照片上帅。”
徐雪娇安抚似的，抬手轻抚他的脸颊，“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
“算你有眼光。”
睡不醒先生露出笑容，探身靠近徐雪娇的耳朵。
“我网名叫Mr.睡不醒，但是很多人说，我应该叫Mr.睡不够……嘿嘿嘿，你试过了才会知道。“
徐雪娇嗔他一眼，“小脑袋里怎么那么多歪念头？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否得到她想要的感觉。
“别不理我。走，我请你喝酒。”
睡不醒先生牵起她的手，带她钻进胡同里第一家酒吧。
他很熟练地点了鸡尾酒和啤酒。一看就是夜店的常客。
徐雪娇自从怀孕起就没再喝过酒。
一杯长岛冰茶下肚，皮肤表面很快蒸腾出一层带着酒味的热气。
这样的夜晚真好。徐雪娇有些醉意。
他们的卡座在角落里，喝了酒之后，挨着彼此越来越近。
“真没想到你会来北京找我。”
睡不醒先生也喝了几杯鸡尾酒，白皙稚嫩的脸上泛起绯红，点燃一支细烟。
“上次我跟小伙伴一起开车去你的城市玩漂流，刷附近的人刷到你……我觉得你虽然长得一般，可是身材很好，看起来是个好温柔的姐姐。”
小孩子还是好骗。
徐雪娇为了确保他随叫随到，骗他说自己是专程到北京看他的。
她当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结了婚，还生了孩子。他也从来没问过。
她只是告诉他，她原本可以不特意来北京参加室友的婚礼，在微信或者支付宝发个红包就行了嘛。
但是她为了见他，用婚礼当借口跟单位请假，坐高铁千里迢迢来看他。
“谁说我是姐姐的？我今年才24。”
“胡说！”
小鲜肉嗔她一眼。
“你到20了吗？看起来也就18！”
徐雪娇笑了。
不光是嘴上在笑，整颗心都跟着在笑。
……心花怒放。
……结婚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调情是什么感觉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桌上的手机突突地震起来。
徐雪娇用的是三星手机，张宇的《给你们》是陈楷的专属铃声。
也是他们当年婚礼MV的背景音乐。
徐雪娇心里一紧，若无其事地抓起电话，轻轻按了静音键。
她不想接陈楷的电话。
可是这个夜晚已经被打断了。
忽然之间，微醺的醉意渐渐散去。
……取代刺激感和新鲜感的，是内心深处涌出的一丝愧疚，和一种难以描摹，也难以启齿的恐惧。
她现在在做什么？
……红杏出墙？
陈楷跟小纯之间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待考证，可是她却已经真真切切地在跟陌生小男生约会！
而且，抛开道德和责任不说……
她玩得起吗？
小男生年轻英俊，还是未婚，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人家怎么玩都可以。
可是她呢？
她有丈夫，女儿刚过哺乳期，工作也是体制内的。
“我得去陪我室友了，她明早结婚，同寝室的姐妹儿都到齐了。“
徐雪娇虽然悬崖勒马，却恋恋不舍，不愿意断了后路。
她抓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红粉佳人“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儿……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皮肤上的味道真好。
清甜的护肤品，混合了烟味，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跟陈楷身上接地气的尘土味完全不同。
徐雪娇转身要走，小男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抓住她的手。
“真扫兴……好吧，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太晚了，而且你喝了酒。我会担心你的。”
徐雪娇轻轻扯开他的手，声音温柔。
“找个代驾，早点回家。”
她认真地嘱咐道。
陈楷打电话给徐雪娇，是想确认一下王思斯和连徵明天的婚礼地点。
老夫老妻了，他对徐雪娇一百个放心。
徐雪娇没接电话，陈楷转而打给连徵。读书时，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连徵竟然关机了。
“不结一次婚，你怎么知道单身生活有多好。”
陈楷放下电话，摇了摇头。他真的很同情连徵。
当初他也是兴致勃勃地准备婚礼……内心深处觉得后悔，也并非是从一夕之间开始。
门口传来响动，好像是有人在穿鞋。
隔壁房间的小夫妻都是程序员，读书时就是学霸，现在生活很规律，早已经熄灯睡觉了。
小纯也是很乖的女孩，很少这么晚出去。
陈楷犹豫片刻，站起身走出房间。
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小纯。
“干嘛去？”陈楷压低声音，扬了扬唇角，“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小纯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卡通连衣裙，乌黑的眼睛在橘色的灯光下闪着楚楚的光泽。
二人对视，忽然间，都有些尴尬。
……也许是因为今天徐雪娇来了的缘故。
其实，陈楷跟小纯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确实又有一些不一样。
“没有牙膏了，我出去买。”
小纯单独面对陈楷的时候还是比平时自然很多。
“这么晚了，别去了，用我的吧。我这就拿给你。”
陈楷怕声音太大吵醒隔壁屋的小夫妻，他走近了小纯，声音很轻。
小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身上有湿漉漉的洗发水的淡香。
可能因为长期对着电脑，她皮肤有些暗黄，整个人瘦小枯干，怎么看都算不上是美女。
就连中人之姿的徐雪娇都比不上。
起初，陈楷真的仅仅把她当室友。
也正因为一丝邪念都没有，他当初才没有避嫌，当隔壁屋的小夫妻邀请他去吃四人火锅，他大大方方就去了。
接触久了，他渐渐发现，小纯跟徐雪娇完全不一样。
小纯从小就是学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如何利用性别差异为自己牟利。
她工作能力很强，已经是公司的PL（project leader）。她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放得开，她总是自嘲，“我是PL，但是我不漂亮。”
在生活上她也把自己当成男生一样，从不会撒娇发嗲，让男生帮着付钱或干体力活。
“不用了，我最近牙龈敏感，必须用抗敏的牙膏。”小纯犹豫片刻，低下头，声音很低，“再说，你妻子来了……我把你的牙膏拿走，这不合适。”
狭小的门口，一盏橘色孤灯孤伶伶地亮着。
空气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缓缓收紧，又缓缓放开。
“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那我陪你去。”
陈楷动作流畅地换鞋，拿钥匙，其实心里也有些起伏不定。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徐雪娇。
但也只是一瞬。
毕竟他们连手都没牵过，也不曾说过暧昧的话。
……他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朋友。他只是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好好照顾她。
他们住的是旧楼，楼道里很黑，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小纯走在前面，打开手机手电，回过头来帮陈楷照亮。
“你穿拖鞋，下楼小心点。”
话一出口，小纯觉得有些不妥，这要是让徐雪娇听见了，说不定会误会的。
陈楷下楼很快，离她越来越近。她故意想避开他，转身加快了步伐，却忽然脚下一滑，一脚踏空。
手中电话也飞了出去。
光源熄灭，她惊魂未定，整个人已经被黑暗中的一双大手抱住。
“你没事吧？”
陈楷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她第一次离男生这么近。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小纯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机摔坏了，唯一的光源也没了，四周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事，但是我的手机……”
其实小纯也不是心疼东西。她年薪比陈楷还多。
她只是想快点找到光源。
毕竟孤男寡女在黑暗中……容易让人误会。
小纯挣开陈楷，蹲下身去摸手机，可是楼梯很窄，她紧接着又一脚踏空……
陈楷伸手一捞，失去重心，两个人一起摔下楼梯。
一声闷响。
下一个楼层的声控灯终于亮了。
陈楷躺在底下，小纯趴在他胸口上……
方才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本能地紧紧抱着她。
这一次，小纯不敢再乱动了。
她小声问他，“陈楷，你疼吗？”
她真的很瘦小。
……抱在怀里，就像一只小猫。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嘿。”陈楷一笑，想扶小纯起来，小纯却轻呼一声，捂住脚踝。
“我好像脚扭了……使不上劲儿。”
小纯抓着楼梯扶手试图站起来，却还是跌了回去。
“别动。”陈楷几乎没费太大力气，就打横抱起了小纯。
“都是我不好，花样作死。”小纯伏在陈楷肩上，有些紧张，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自然，“你还是别管我了……你妻子看到会生气的。”
陈楷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她大步往楼下走。
虽然陈楷现在有些胖了，但在小纯看来，他比那些螳螂似的小瘦子更有男人味。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受了伤，难道我不管你？“
陈楷紧了紧手臂，“你真轻。我以后天天抱你下楼吧，直到你脚伤好了为止。”
陈楷回家就开始加班，忙到现在连澡都没洗，身上有种尘土和汗味混合的酸味。
小纯内心深处很喜欢这种味道。
让她觉得可靠，安全。
那是脚踏实地的味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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